网友的赞赏只是对凤姐的又一次消费

　　1月11日，罗玉凤的文章《求祝福，求鼓励》发出几个小时，就获得10万+的阅读量，截至14日凌晨，阅读量超过300万，2万多人打赏，超过8万次点赞。这篇文章红了。而当人们开始计算此文可以为她带来多少收入时，14日凌晨，公号“我就是凤姐”再次更新，在《我做了两个决定》中，罗玉凤表示，自己将会把收到的20万赞赏金全部捐给四川大凉山的小朋友，并将从即日起永远关闭赞赏功能。

　　不知道大家看没看到凤姐的这篇文章，文章里讲述了她一路走来的经历，她是如何从农村走出来，又是如何靠装疯卖傻变成网络红人，又是如何一步步去往美国。她说这背后支撑她的力量是不认命。很多人被这篇文章感动得不要不要的，打赏的金额超过了二十万元。这时候，罗玉凤再一次发表声明，决定把这笔钱捐出去，同时永远关闭打赏功能。对此我不能不说一句，这事儿干得漂亮。

　　然而更多的信息披露出来，我们发现还不是这么回事。据说凤姐的微信账号是有团队管理的，而她的那篇文章也被改动了很多。也就是说，也许凤姐真的想跟网友们交个心，但是她的团队仍然把这件事情变成了一次营销和炒作。我分辨不出来这是凤姐的主意还是她团队的主意，但是她再一次被消费了。而我们这些转发和打赏的网友，则共同出席了这场盛宴，大家都很尽兴。

　　这篇文章和过去的言论不大一样，更多的是想要重建凤姐曾经倒塌的形象，想把她包装成一个励志偶像。然而我想这是徒劳的。这让我想起了台湾演员舒淇，年轻的时候，舒淇是靠着拍香港三级片出道的，后来她成名了，这段历史就成了她的黑材料，总被充满恶意的人翻出来伤害她。她曾经说过一句话：我希望把我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。然而在这么一个直男癌遍地的国度，这又谈何容易？

　　凤姐这篇文章，似乎也想要把她扔掉的尊严再一件件找回来。我想这同样难以办到，凤姐成为网站主笔(已经不是了)是因为她的文笔好吗？不是，因为她是凤姐。凤姐获得这么多打赏是因为她的文字感人吗？不是，因为她是凤姐。当凤姐曾经以一个小丑的形象出现在公众视野之后，她就已经被定型了，这是她成名所要付出的代价。她如果想摆脱这个形象，唯一的办法就是销声匿迹，去过自己的生活。而只要她回到公众的视野，她过去的一切就会和她发生连接，这是斩不断的。舒淇斩不断，凤姐更斩不断。

　　所以凤姐只能把这笔钱捐出去，如果拿了钱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，这篇讲情怀的文章仍然不过是一次交易；还意味着，凤姐接受了网友们廉价的同情和道歉，为曾经她受到的伤害；更意味着，凤姐跟过去和解了，接受了那个装疯卖傻丢自尊的自己。我想凤姐做不到。

　　王宝强或许算是励志偶像，但凤姐不是，她也永远无法成为励志偶像，因为她走过的道路太扭曲了，充斥着着侮辱与自残。相反，她更像是一个标本，展示着这个时代的异样。这里有不择手段向上爬的功利主义成功学，这里有消费主义带来的残忍围观和眼球经济对个体的伤害，这里更有一道被叫做“认命”的玻璃天花板。我想是这些东西共同塑造了那个被称作“凤姐”的怪物。

　　1月9日，英国著名社会学家齐格蒙特·鲍曼去世了。看着凤姐的文章，我再次回忆起他老人家对这个撕裂了的后现代社会忧心忡忡的吐槽。鲍曼曾经把社会上的人分成两类：旅游者和流浪者。他认为在后现代社会，人们都在流动，不过旅游者流动是为了娱乐，而流浪者流动是为了生存。这就像我们常说的那个“漂”字，北漂、京漂……也许对旅游者来说，这漂泊的沿途都是风景，然而对流浪者来说，“漂”这个字里渗透着彷徨和恐慌。同样的字眼，却是两种语境。在鲍曼看来，旅游者和流浪者的对立是后现代社会最主要的撕裂。因为生活经历的迥异，这两个群体即使相遇也无法交流。

　　所以我们这些围观者，无论对待凤姐有怎样的态度，是同情、是抱歉还是不屑，我们真的能够把她作为同类看待吗？还是只想要看她的表演。然后从中找的自己的虚荣心、优越感或是同情心？也许人们和凤姐们的交流，更多的是互相利用，或者是鸡同鸭讲。正如鲍曼所言：“因为他们(流浪者)毫无用处，所以他们也是多余人。由于是多余人，他们自然成了羞辱的对象和替罪羊。可他们的罪行无非是希望成为旅游者，只不过他们没有能耐像旅游者那么遂心如愿罢了。 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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